2014年11月1日 星期六

(10)老畫家李澤藩「愛甲伊講話」---《寫出台灣書道》江蓋世著 CHIANG Kai-Shih 1992,《Taiwanese Calligraphy》

李澤藩(1907 -1989),台灣前輩畫家,新竹縣人,台北師範學校畢業,師事石川欽一郎,前中研院院長李遠哲的父親。圖片來源:http://www.aerc.nhcue.edu.tw/8-0/twart-jp/ca-map/c830-w.jpg

我去台大校園,去台北新公園,去研究各種樹木的表皮。......我去山邊、去海邊,看到石塊或岩岸,就觀察光影的變化,怎樣去改變石頭的外貌,我一度好想包包背著,拐杖拿著,上橫貫公路,去看河流沿線所切割的岩壁,隨著日出日落,所顯現不同的肌理效果。



/江蓋世

「蓋世,你今仔日,那也彼呢骨力,塊拚房間咧?」媽媽看到我,突然一時興起,在整理貯藏室的小房間,不禁訝異問道。
「我欲拚拚咧,當做畫圖寫毛筆字的所在。」

雜七雜八的東西丟掉,貯藏的傢俱堆起來,嗯,好了,空出一張舊鐵床。擦洗乾淨,舖上一條毛氊,再舖滿報紙。床邊,擺張小板凳。右手邊,摺疊式的小桌子,架起來,放文房四寶,大功告成了。

記得幾年前,我曾陪一位朋友,去訪問台灣美術界的前輩李澤藩教授,他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諾貝爾獎得主李遠哲的父親。我們去他新竹的老家拜訪。家裡擺設陳舊、簡單。他的畫,則掛滿了牆壁。

那時,李澤藩年紀大了,說起話來,我可聽不太清楚。指著牆上那幅風景畫,我問他:「李教授,汝攏按怎教學生畫咧?」
他停了一會兒,慢慢的說:
「我叫學生去外口畫圖時,著愛看乎詳細,甲伊講話,愛甲伊講話!」

「甲伊講話?」這下子我可愣住了。
「是啊,汝惦惦看樹仔、看石頭、看溪水,一直看,一直甲伊講話,按呢嘸即有感情。」
訪問結束,我們似懂非懂的離開他家。

等到我畫室整理好,準備積極投入藝術創作時,又想起李澤藩的話,才慢慢體會到,他玄之又玄的「甲伊講話」,事實上,就是強調,你要對所創作的對象,先要有感情。沒有感情,縱使畫得維妙維肖,只是匠氣而已。

「我定定臨帖,寫來寫去,攏是中國古早人的字,伊們的風格,我愈寫愈無感情……敢未當有突破?」我一邊翻看眼前的帖啊碑啊,一邊尋思:「傳統的毛筆字,除了有粗細、大小、深淺的變化,難道,無法度在一個筆畫內,表現出『肌理』的效果?親像一欉古松的樹皮,汝詳細看伊的樹皮,哇,足有生命力咧!比毛筆所撇的平面線條,擱卡乎人感動。」想呀想的,便想到了一個主意。

隔天下午,「汝欲去叨位?」我媽看我拿著拐杖,揹著相機,準備出門。「我欲去台大校園。」說完後,興致沖沖的出門。

我去台大校園,去台北新公園,去研究各種樹木的表皮。讓我看得感動的,我就拍了照下來。我去山邊、去海邊,看到石塊或岩岸,就觀察光影的變化,怎樣去改變石頭的外貌,我一度好想包包背著,拐杖拿著,上橫貫公路,去看河流沿線所切割的岩壁,隨著日出日落,所顯現不同的肌理效果。但後來因故作罷,無法成行。

每次觀察回來,我就把照來的相片,或自己的速寫,拿出來,仔細研究。接著,嘗試各種水墨畫的技術,如皴擦、渲染、破墨……。看過印象派畫家秀拉(George Seurat)的點畫技術,具朦朧美,我也試試點墨;讀過一篇介紹美國抽象畫大師波洛克的文章,他創作時,一手提油漆桶,裝著顏料,一手拿著畫筆,畫布擺在地上,他人站著,然後,拿筆沾顏料,濕淋淋地甩來甩去,啊哈,這叫畫畫?簡直是甩油漆!嗯,有趣,我也學著,拿著毛筆,飽墨,在宣紙上甩來甩去,可憐,搞得宣紙、床舖烏七麻黑的。


(未完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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