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11月3日 星期一

(13)握筆揮灑「望你早歸」---《寫出台灣書道》江蓋世 CHIANG Kai-Shih 1992,《Taiwanese Calligraphy》

     P001<望你早歸>_毛筆畫_江蓋世_台中看守所(1992).jpg


法國畫家雷諾瓦說過「痛苦之後,美麗會持續久一點。」
可是,我的痛苦之後,落寞卻持續很久。



/江蓋世

這個計劃,等我畫室佈置完成後,便著手進行,與其說是「寫」一幅「望你早歸」,不如說,我把它當作一幅「畫」來處理。好,決定了,我就練習看看,試寫這四個字的各種草體,並試著後濃淡色調,飽枯筆觸,大小字體……等的不同排列組合。我想找出最佳的表現方法。

「如果我欲寫大幅的,但是市面賣的宣紙,卡大,嘛是有限,欲按怎咧?」這是我碰到的第一個難題。

把全幅切割成好幾塊,然後先在練習紙上打稿,再依樣在宣紙上書寫,這樣不就成了?

好了,這樣解決了前半段問題。這時,我腦中又轉了一個難題來:「那是十歸張鬥起來,這款天霸王的字圖,欲按怎裱起來咧?」還好,我有一次路經一間裱畫店,就問店老板。他答覆道:「會使ㄚ,兩張紙接的所在,汝寫的時,甲伊們重疊就好,到時,裝裱的人,自然會設法甲汝裱甲足好咧。」

我一心要完成這「偉大的」創作,卻考慮東,考慮西,遲遲未動筆。
「笑死五百人!抑未寫,就考慮欲按怎裝裱?這甲未畫圖,就先煩惱賣會出去否,心理上敢嘸是仝款咧?」

自嘲一陳,決心不管那麼多,先寫再說。一邊寫,可以一邊尋找答案啊。何必患得患失,寫吧!

我把這幅字,切割成十個版面,上下五面相接。每面就是一張全開宣紙。然後先用白報紙,照原吋縮小,成為十個長方形方格組成的畫面。接著,在這個畫面上,嘗試各種局的草圖練習。

另方面,我也練習彩墨的技巧。彩墨加上轉筆,效果還不錯。我常在想:「『望你早歸』這四個字,橫寫?直寫?一高一低?大細無仝?……」就這樣,一試再試,也不知道塗掉了多少張草稿。

一九八九年二月中,我決定動手寫!連著三天,我把自己關在家裡,閉門寫這幅字。其實,說是用「寫」的,不如說是用「畫」的,來得更貼切。我拿著圓形小掃帚般的毛筆;用碗公裝墨汁;雙層的碗籃,下層的部分,拿來做洗筆槽;七、八個磁杯裝顏料,筷子當攪拌的器具;抹布當做吸墨用的工具;有奶嘴頭的水壺,裝了水,是拿來沖淡墨色的;又架了兩盞燈,以增加畫室的光線……。就這樣,人在儲藏室改成的畫室,萬事俱備了。我就像站在攻擊發起線的戰士,鬥志昂揚。

前後三天,我「畫」得腰酸背痛。屁股坐在小朋友坐的那種小板凳,一會兒站起來,傾身彎腰,伸長手揮向前面,一會兒又要轉向右方,沾墨、調彩。碰到瓶頸時,就兩眼瞪著牆壁發呆。靈光一閃時,心跳加快,運筆也快,寫壞了,就手撐著下巴,心想如何補救。

「抑是豆豆卡厲害。伊簡單兩三筆,撇撇咧就好,嘸免親像我,干那老牛拖車爬上山,喘甲欲死!」有時,累了,擱著筆,暫時歇一歇。

三天後完成了,終於完成了!我也快虛脫了。等乾了,趁著我媽媽去買菜時,我把這幅超大字畫「望你早歸」,攤開來,堆在我家客廳地板。然後,我就跑去陽台,從外往裡看,不禁暗自好笑:「這是啥米碗糕字圖啦?看起來,無像字,蓋親像四隻彩色大蟒蛇,歸身軀,滾滾絞絞作一堆!這……有幾個人看有咧?……」雖然有完成後的狂喜,但想到可能無人賞識,心頭卻又湧上一陣落寞,兩種感覺交互激盪。

法國畫家雷諾瓦說過:「痛苦之後,美麗會持續久一點。」
可是,我的痛苦之後,落寞卻持續很久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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